他慢慢拉开抽屉。
角落里,那台因为电池老化早就扔在一边的摩托罗拉GP300对讲机,此刻屏幕竟然亮着幽绿的光。
滋滋……滋滋……
并没有人按动通话键,但扬声器里传出了声音。
“廖志宗只是个写字老头,翻不起浪。”
那是王家杰自己的声音,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说话。
那是三个小时前他在会议室里的发言。
但这段录音的背景里,混杂着另一种声音。
海浪拍打船舷的闷响,还有老式起重机链条绞动的咔咔声。
紧接着,一个略带方言的机械男声穿透了电流麦:“丙字017驳船,准许离港——重复,准许离港。”
王家杰的手指悬在半空,不敢去触碰那台冰冷的机器。
市工商联地下车库,一辆黑色的奥迪A8并没有熄火。
三叔坐在后座,脸色铁青。
他从袖口摘下那枚一直佩戴的钛合金袖扣,那是他当年洗白上岸时,特意找工匠定做的护身符。
这玩意儿也是个窃听器,但他没想到,今天自己成了被窃听的对象。
他推开车门,把袖扣狠狠砸向水泥地面。
叮的一声脆响,精致的合金外壳崩裂开来,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组件滚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微型磁带仓。
在这个数码时代,竟然还有人在用这种古董级的物理存储介质。
那微小的磁带轮轴正在疯狂转动,显然是在倒带。
咔、咔、咔。
轮轴每转动两圈就会卡顿一下,发出细微的机械咬合声。
三叔也是玩过枪的人,他对时间极度敏感。
每次卡顿的间隔,不多不少,正好0.7秒。
这正是廖志宗在书法课上,教导学生悬笔回锋时,笔尖在空中停留的标准时长。
三叔猛地抬头。
头顶那盏惨白的LED感应灯突然闪烁起来。
灭,亮。灭,亮。灭,亮。
三次熄灭,每次黑暗持续的时间,也是0.7秒。
就在三叔头顶正上方的地面,废弃码头调度室的屋顶上,一个黑影正佝偻着身子。
郑松荣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,那根特制的碳纤维假肢被他卸了下来,液压关节死死夹住了一块满是红锈的铁皮。
他像是在拉一把巨型的大提琴,用假肢坚硬的合金脚掌,在那块铁皮上有节奏地刮擦。
滋——滋——
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。
这种特定频率的震动顺着屋脊的钢梁传导下去,引发了整栋建筑的低频共振。
频率稳定在57.3赫兹。
调度室外墙那层粉刷了没几年的涂料开始大块剥落,像是在蜕皮。
墙皮落地,露出了里面三十年前的水泥墙面。
墙面上,用墨汁刷写的值班表重见天日。
那些原本应该干涸褪色的字迹,此刻在某种不知名的震动波作用下,墨迹边缘竟然泛起了微微的亮光,仿佛刚写上去一样湿润。
值班表的最下方,一行狂草力透纸背:
今日无事。松荣代笔。
落款日期,并不是1994年,而是2023年10月18日。
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五分,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停在了市公证处的大理石台阶前。
车门推开,廖志宗那双老旧的布鞋踩在湿漉漉的沥青地上。
公证处的玻璃门倒映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和手里拎着的那个墨迹斑斑的笔袋。
前台的小姑娘大概没见过这阵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