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户上凝着一层厚厚的冰花，就像在风雪中摇摆的芦苇荡，叶子的脉络是那样清晰，宛如真的一样。再次梦见了那个女人、那个孩子。女人忧伤的样子就像一株被风摧残的花朵，显得那样破碎，又显得那样楚楚可怜，可他始终记不起她的名字。在虚拟世界中因为挖矿而留下的疲惫仍未散去，正如雷雅的外甥约翰所说得那样——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顿，浑身又痛又酸又麻。

拜兰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。可身边那个正在酣睡，正在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小家伙又在不断提醒着他——不去上工，她就会被饿死冻死。

这可是他妹妹呀，他如何敢任性呢？

梅赫琳已经起来，她在做早餐。闻起来像是肉丁汤的味道。合成肉切成臊子，再配以辣味酱汁与面筋炖煮，是贫民窟生活中，为数不多的美食。

看到此情此景，拜兰不禁欣慰——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，把他捡回来并照顾多天的梅赫琳，也终于不用在果腹这件事上纠结惆怅了。心里有隐隐的幸福感出现，于是他便忘记了满身的疲惫与疼痛，离开了温暖的床铺，开始迎接新一天的到来了。

硬面包被掰开，再放进炙热的浓汤里，转瞬间就会变成十分可口，十分软糯的美食，它包裹着肉丁汤的滋味，还不失合成粮本身的口感。日子能过成这样，拜兰已经很是满足。

如果能再有电的话，他便会更满意了。

电力改造工程是继续了，但那几台工程机器人就像在电箱旁住下了似的，好几天也不会向外扩张一分。附近居民的询问情况，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。就这样，冬天已经过去一周，他们还是需要依靠燃料罐过活。

人对痛苦的忍耐似乎是没有极限的，或者是习以为常的。有电的日子仿佛早已过去了千年之久，而无电的日子，似乎已经伴随了他的一生。

就餐时，所有人都没说话，也没人再对油脂慢慢冷却、慢慢凝固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，就连哈尼雅都是。她也习惯了，习惯了屋子里的寒冷；习惯了不迅速进食，早餐就会快速变冷；习惯了大人们的早出晚归；习惯了在寒冬里跑来跑去，也比白天的屋子里更加温暖的事实。她的手已经出现冻疮，紫紫的，肿肿的，时不时还会挠上几下。她无法形容具体的感受，她只会说：痒，疼。

拜兰心想：等我升级到三十级矿工，我一定要给她买一套燃料供热炉。这样的话，她就不用每天去外面疯跑了。

他目前是新手矿工，一天最多挖掘三十块初级精炼矿石，差不多一厘的价格。也就是说，他足足干满一个月的话，可以赚大概三分钱左右。三十级矿工一个月能赚七分左右，是他目前收入的两倍多。升到三十级，需要三个月的时间。他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。

吃完早餐，他像平时一样推开门。天刚微亮，空气冰冷，如同冻结了一般。他望着露出鱼肚白的东方，给自己打了一口气：加油，拜兰，你能行的。

接着，他看见了推着小车出门的雷娅、里卡多与阿妲。梅赫琳也准备好了自己的工作设备，在出门后，正好与他们碰了个照面。

“你也没贷款，还出门做什么？”梅赫琳向雷雅问道，“多冷啊。”

“那钱是我外甥借我的。”雷娅说，“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？更何况还不是个小数……这可是五毛钱呢。”

“毕竟是你外甥，他也不会催你。等明年春天再出来呗。”

“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，”雷娅说，“他也不容易。前天……他又被烧了……而且比之前的都要痛……他说，他还被那个人给盯上了，所以准备躲几天……”

“烧？”梅赫琳没听懂，她震惊问道，“他不是挖矿的吗？怎么会……我的天，谁干的？是那群流氓吗？约翰是不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