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是镜花水月,一场空罢了。”
“话虽如此,但后世路径宽广,不只科举一途。”有人试图从其他角度理解。
“无论如何,买卖试题答案,终究是坏了求学根本。”
话题不知不觉,便从后世转回了本朝。
转回了他们更熟悉、也更令人警醒的领域。
科举场上的不法勾当。
“说起来,你们可知张世隆一案?”
永乐十二年应天府乡试贿考案,在上元县可谓无人不知。
尤其是对这些正在寒窗苦读、以期有朝一日踏入考场的学子而言,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,时时警醒。
张世隆父亲是江南绸缎巨商,家财万贯。
他通过同乡京官的门路,辗转联系上应天府乡试同考官李行简。
同考官,又称房考官,也称房官。
会试、乡试的考卷会按地区或编号分送不同同考官的“房”内,同考官先对所阅试卷进行评阅、推荐,标注评语后呈送主考官。
再由主考官最终裁定录取名单与名次。
同考官若看中某份试卷却未被主考官采纳,可申请“争卷”,据理力争。
所以张世隆与李行简私下约定,以纹银三千两作为谢礼。
李行简需在阅卷时,留意张世隆试卷中的“关节”。
即在破题处用“天恩浩荡”四字,结尾处用“盛世清明”收尾。
张世隆拿到关节暗号后,死记硬背写入文章,其余内容则东拼西凑,潦草成文。
阅卷期间,主考官杨荣察觉异常。
张世隆的试卷文采拙劣,逻辑混乱,却被李行简列为“中等可录”。
杨荣素来严谨,细查之下,发现张世隆卷子的破题与结尾用词颇为刻意,当即扣下试卷,密奏永乐帝。
朱棣闻讯震怒,下旨命三法司会审。
李行简不堪酷刑,很快供出受贿实情,张家父子也随即被捉拿归案。
考生张世隆革除童生身份,枷号示众于应天府学宫门外一月,期满发配辽东三万卫充军,终身不得回籍。
张世隆父亲杖责一百、家产抄没入官,枷号示众于上元县闹市一月,期满流放广西烟瘴之地,终身不得回原籍,本人及三代子孙不得入仕、不得应试科举。
追缴考官李行简全部贿银,斩立决,家属流放云南烟瘴之地,三代不得入仕。
牵线搭桥的同乡京官,罢官夺职,贬为庶民。
“数代积累,一朝尽毁,何苦来哉?”
“那张世隆,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。”最初提起话头的人幽幽道。
“活着又如何?死了又如何?”
“依我看,他倒不如死了干净。”
“那般境遇下活着,每日都是煎熬。”
“即便他真有卫霍之才,在军中挣下泼天功劳,这贿考舞弊的污名,也如同烙铁烫在脸上,永世难消。”
“倒不如早些了断,盼着下辈子投个好胎,清清白白做人。”
有人闻言打趣:“他若真有卫霍之能,恐怕张世隆早就‘病逝’在辽东了。”
“不过嘛,说不定陛下惜才,会给他换个名姓,弄个新的出身,让他以‘王世隆’、‘李世隆’之名,为国效命呢?”
此言一出,众人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一阵意味复杂的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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辽东,三万卫所。
寒风卷着雪沫,扑打在低矮土房的窗纸上,呜呜作响。
屋子里光线昏暗,张世隆裹着破旧棉袄,正蜷在炕角,望着天幕发呆。
初来时的桀骜、委屈、恐惧,早已被边塞的苦寒、繁重的劳役以及周围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