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的檀香袅袅缠绕,凭空增添了几分沉滞。
一晚上没睡,坐在案前的皇上眼下有些发青,明显带着疲态。
“臣王复,叩见圣上。”中年男子举止沉稳,俯身行礼。
“起来吧。苏成业举荐你去眉州劝降李成德,此事你可愿意?”皇上眼眸深沉,望着王复道。
王复起身,垂眸拱手,“臣愿往。为圣上分忧,为大夏稳固,臣万死不辞。”
皇上闻言,脸色稍缓,“你此去眉州,劝降为主,若不成,稳住边境便是大功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王复应声,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,双手奉上,“但臣临行前,有一物呈给圣上,事关眉州战事根源,请圣上定夺。”
李公公上前接过册子,躬身递到皇上面前。
皇上狐疑地翻开,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年前眉州赈灾粮的调度记录,其中涉事人员,又是何人朱批皆是清清楚楚。
“这是?”皇上的声音沉了下去。
“此乃臣近日去户部翻阅旧档所得。”王复语气平静,却字字千钧,“三年前眉州大旱颗粒无收,晏家军驻守眉州,所需赈灾粮由户部调拨,苏成业时任户部左侍郎,主理此事。后来的事,圣上已经清楚,便不用臣再多赘述。”
皇上的指尖猛地攥紧。
当年霉粮案以严文远贪墨定罪,虽有疑虑,此事也算是给了晏家及眉州百姓一个交代。哪里知道,后来太子被废,又牵出一个严文远旧部,刺杀了秦王。
此事涉及皇家秘辛,后来以处死严文远旧部揭过。
“你是说,苏成业与霉粮的事有牵连?”皇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既是怒,也是怕。
若果真如此,便是苏成业害死了秦王。
他能容忍苏成业野心勃勃,却不能容忍他还是自己的儿子。
“臣不敢妄下定论。”王复抬眸,目光灼灼,“苏大人若不能自证清白,便有此嫌疑。”
“够了!”皇上猛地站起身来,将案上的茶盏碰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
李公公立刻蹲下身,清理破碎的茶盏。
皇上负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,怒气稍平。
他走到王复面前,一字一句问道:“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?”
王复神色未变,依旧躬身道:“臣知。但臣更知,大夏律法面前,人人平等。三万晏家军葬身雪原,严文远蒙冤而死,若不能彻查此事,何以告慰忠魂?何以服天下百姓?何以安朝中忠臣之心?”
他声音铿锵,掷地有声:“臣今日并非要圣上即刻治苏成业的罪,只求圣上允准,彻查此事。待真相大白,再由圣上定夺。若查无实据,臣,甘领重罚!”
皇上盯着王复看了良久,殿内针落可闻。
王复依旧垂首躬身,纹丝不动。
皇上心中的烦躁与犹豫交织,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“朕准了。”他闭了闭眼,语气疲惫,“你只管放心去眉州。苏成业那边,朕会令大理寺暂时接管其府邸往来信件,限制其出入,不给他暗中作梗的机会。”
王复心中一松,深深叩首,“臣谢圣上明鉴!臣定不负圣托,力劝李成德归降!”
“起来吧。”皇上摆摆手,神色复杂,“你明日便启程,朕等你好消息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王复起身,退步躬身而出。
御书房的气氛越发沉滞。皇上独自一人坐了许久,心中五味杂陈。
苏成业的小动作,他并非毫无察觉。只是晏家势大,他急需扶持一股势力制衡,苏家便成了他的选择。只是没想到,晏家没了,太子废了,秦王也殁了。
“圣上,慈安宫来人说,贵妃娘娘的病好些了,问圣上是否要过去用晚膳。”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进殿禀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