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后,左宗棠到达麻城,刘典亲率先锋营大小将校,楚军精锐列队城门口迎接。左帅环顾被战火蹂躏的城垣,见断壁残垣间有百姓扶老携幼往来,毫无一般城池百姓战后的愁苦,恍若无事。左宗棠顿感好奇,便问缘由。
刘典见左帅动问,便说起麻城现状,并特意提及“农会”这一组织在麻城的威信。
听完刘典汇报,左宗棠敏锐的发现了,农会这个组织所蕴含的巨大潜力。心中便动了收为己用的念头。
刘典感觉左帅的想法,眼睛一转,趋近左宗棠,在他耳边附耳低语:"麻城农会,实为乱根。"
左宗棠捻须不语,待进城安顿后,即召见刘典详述农会情形。
刘典绘声绘色描述农会老者与年轻代表的异常表现,尤其强调那太平天国的宣传纸。
左宗棠听完,更觉这农会神秘,以刘典的描述,显然这农会的头领不管年龄大小,都是识文断字的。他轻扣着案几:"此会实乃麻城民心所系,若能收之,麻城可定半分。" 次日辰时,左宗棠着便装,在刘典陪同下径直前往灰袍老者家。老者家在城西土地庙边,大门两侧晾晒着青麻编织的蓑衣,屋里弥漫着桐油混着青草的气味。
刘典正欲上前捶门,左宗棠却出言制止道:“见这等地方贤达不可造次。”刘典退在一边。
左宗棠整整衣衫,吐气开声,声若洪钟 "左某久闻贵会仁义,今日特来请益。"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,躬身拱手行礼。
他以总督之尊,在一贫民门前屈尊降贵,着实让人惊掉下巴。
土地庙后的桑麻地里突然传来沙沙声响。左宗棠听到门闩开启声,门还未开,鼻端却先闻见一丝桐油香气。
紧接着,老者开门,拄着枣木拐杖从屋内踱出,手里还把玩着半截箭头。他浑浊的眼珠在桐油灯下泛起精光:"左帅既重农事,可认得这箭杆上缠的纺绸?" 话音未落,身后突然传来鸡飞狗跳声。
几个少年撵着只叼了半截《农书》的黑母狗跑了过去。
左宗棠望着满地狼藉,突然放声大笑:"诸位且看这鸡都知道左某此来是投其所好,却不知诸位连只母狗也管不住?"
老者突然弯腰捧腹大笑:"左帅果然高人!这麻城农会,说到底不过是替百姓看住种子的草台班子。"
左宗棠收敛笑容,正色道:"老先生既掌农会,可知当为朝廷效力也好光宗耀祖?" 说罢从袖中摸出早备好的圣旨誊本,"圣上已特许本督便宜行事。只要贵会肯在官府备案,左某可保三年免税,另每月拨五十两漕银为活动经费。"
老者眼皮也不抬,道:"左帅既为读书人,可解得'田里不鬻'四字?" 这句话如石破天惊。左宗棠心里一震,却面不改色回道:"《小戴记》载此古训,然今日之世变,非三代可比。"说着从袖中取出早备好的坊间新拓《农书》,"此书载有水运仪象法器图谱,可助农时。老先生博学,不知可与左某共研?"
老者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紧又松弛:"左帅既重农事,可知前年楚勇征赣时,有百姓以牛皮裹谷种藏匿深山?"刘典听闻此言,握刀的手已微微发抖。左宗棠却从怀中取出一柄折扇,轻轻抖开:"老先生高见,左某愿以楚军所携新式牛拉犁具,换贵会一餐腌菜秘方如何?"老者盯着左宗棠手中折扇,那上面赫然印着"农为邦本"四个隶书大字。显然是心动了。
老者枯瘦的手指抚过扇面字迹,喉间溢出一声低笑:“左帅好大手笔,只是牛拉犁具再好,终究要靠人使唤。” 话音未落,门外突然涌进十几个挎着竹筐的孩童,筐里装满带着露水的菜蔬,却在门槛处齐刷刷顿住,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客。
左宗棠余光瞥见孩子们补丁摞补丁的衣摆,心中微动,伸手从袖中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