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祺手中持着笏板行在队列之中,礼官的声音在耳边响彻,依礼随着百官三呼万岁。
顺着白玉阶而上是渐次而开的窗棂,阳光撒入殿中,殿中的前列站着诸位公卿。
在视线的尽头是高高的御座,冕旒之后是年轻的皇帝,冉冉而起的烟雾笼罩着他。
大太监手中捧着圣旨在上首向群臣宣读:
“湘王于王府畏罪自杀,人虽死,罪不可赦,又因其死前狂言悖悖,以不悔前过曰戾;不思顺受曰戾;知过不改曰戾,为其上谥号为戾,以昭告天下臣民。”
殿中顿时一惊,夫谥者,行之迹也;号者,事之表也,谥号乃是对人的一生盖棺论定,而“戾”是谥号中最差的几个之一。
即便他们都料到皇帝不会善罢甘休,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狠。
朝臣都不傻,知道皇帝为何如何苛待湘王,无非是为了朝廷的颜面,湘王已死,又无后人,连为他说话的人也没有。
不!
或许还有一个人!
满殿群臣的目光都落到了李祺身上,不出众人所料,李祺手持笏板从列中走出,他依旧面容沉静,不见怒色,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怒极了,他的眼睛如冰川、如刀剑,他明明孤身一人,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!
他要去征讨谁?
李祺一出来,朱允炆就开始头疼,他甚至有些后悔上次为什么没有把他直接踢出朝廷。
“李卿可是有本要奏。”
李祺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,直接便道:“臣不同意给湘王上如此恶谥!
湘王他一没有子嗣,二没有私兵,三不曾坐法,对朝廷忠心耿耿,这样的藩王,难道不应该作为天下表率供养起来吗?
可朝廷却逼死了这样的藩王,还有加恶谥给他,让他遗臭万年。
陛下说湘王有罪,不思悔过,臣有问,湘王有什么罪?是欲加之罪吗?”
朱允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,李祺几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,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了。
“李祺你狂妄!”
方孝孺眼见情势不可控,当即出列怒喝道:“焉敢如此指摘君父?你枉为天下儒宗!”
眼见方孝孺跳出来,李祺方才还稍显沉静的面容彻底被撕碎,怒意瞬间袭入脸上,笏板直指方孝孺怒道:“方孝孺!你这老匹夫,就是你这奸臣鼓动君父做下此事,竟然还敢在此饶舌?当真以为我大明朝堂之上没有忠正之臣吗!
圣人有云,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!
逼死湘王本就有过,尔等奸佞不劝谏君上向天下万方谢罪,反而鼓动君上错上加错,难道以为将脏水全都泼到湘王的身上,这天下就高枕无忧了吗?
你说我枉为天下儒宗,可我真想知道你难道就是这般教育子弟,凡事推诿、有错不改,而一路行到黑暗深处,以至于不可回头的吗?”
黄子澄也跳了出来厉声道:“李祺,臣子焉敢指摘君父有罪,圣躬于上,无尘无垢,岂容你于明堂之上置喙。”
李祺立刻就知道黄子澄想要将祸水东引,这是想要让自己和皇帝对立,而后被踢出朝堂,可他今日本就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!
他就是要讨伐皇帝。
他就是要针对皇帝。
李祺顺着黄子澄的话厉声质问,响彻殿中,“皇帝难道就不会犯错吗?
若皇帝不会犯错,那亡国的君主们难道都是没有过错的吗?
那商纣王、隋炀帝难道也不能指摘吗?
如果皇帝不会犯错,那魏征又怎么能够名传千古呢?
如果皇帝不会犯错,他就不需要你黄子澄、齐泰、方孝孺咨询国事,你又在这里饶饶何语呢?
我等大臣直言进谏又是所为